走出阅读困境中的《水浒传》

——怎样把握《水浒传》的思想倾向

石昌渝

（2009年12月3日）

[核心内容]

从社会学的角度来分析，判断宋江所领导的梁山队伍的性质，应该要看它的纲领以及对纲领的实践，不能看它的成分和这些人的来历。其实说要看它的成分和这些人的来历这话的人，对中国的农民运动恐怕是知之甚少，就是说对农民运动的实际情况知道得不多。农民运动、农民起义都是鱼龙混杂的，不是很纯粹的，也并不是动机都那么纯洁的，主要是看它的领导集团在实行什么东西。《水浒传》所描写的农民起义是非常真实的，真实情况就是如此。如果你们从历史教科书去看农民起义，是看不出来的；真正去调查那些历史档案，去看那些真实的历史记载，你们就会知道，《水浒传》是写得非常真实的。从文学的角度来分析，分析一个文学作品，真不真实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标准。那些很假的作品是没人看的，得写得真实。历史就是这样的，虽然很残酷，很肮脏，很血腥，但是没办法，这就是历史。我们要看到历史的主要方面，起来反抗地主阶级和反动阶级的压迫就是主要方面，《水浒传》揭示了官逼民反这样一个真实的社会现象，颂扬了一种反抗精神。

还有一个问题，就是怎么看待《水浒传》的“只反贪官，不反皇帝”和接受招安？是不是在宣传投降主义？《水浒传》不反皇帝这是事实。虽然李逵、武松这些人要反皇帝，但是宋江坚决不反皇帝，还因此要把李逵杀了。这算不算是对农民起义的一种叛变或者向皇帝的投降？在一定的前提下也可以这样说，就是说和那些反皇帝的农民起义相比，它是有投降主义的嫌疑。但是从历史唯物主义的立场和方法来分析，不管是反皇帝的农民起义还是不反皇帝的农民起义，共同的一点就是不反对皇权主义。反皇帝的农民起义，他们自己要当皇帝；不反皇帝的农民起义，他们当然不当皇帝，两者都不反对皇权主义。这个问题是值得大家研究的。

宋江“只反贪官，不反皇帝”这种思想，从文学角度上讲，正是《水浒传》的悲剧根源之所在。《水浒传》是一个悲剧，因为宋江这些人都死掉了。在那个时代，真刀实枪地跟政府军对抗，就是造反，你说你不造反是没有人会相信的。但是宋江又要保留不反皇帝。宋江性格有两面性，一方面他出生于一个地主家庭，受诗书礼仪的教训，在家里是个孝子，循规蹈矩；但另一方面，他内心深处有野性的一面，和江湖上的朋友来往很多，讲义气。这就导致他坐上梁山第一把交椅之后就提出“只反贪官，不反皇帝”，一意要招安。

[经典语录]

学术是有基层性的，前人的努力是不能否定的，在前人的基础上前进一点点都是很大的贡献。想一搞就填补了空白，总想建立新观念、新体系，就像恩格斯嘲笑德国青年学者杜林一个星期建立一个体系，这种思维方式是不对的。

[主讲人简介]

石昌渝，中国社会科学院文学研究所研究员、研究生院教授，博士生导师。现任中国社会科学院文学研究所学术委员会委员、学位委员会委员、中国古代小说研究中心主任，《文学遗产》编委，兼任中国红楼梦学会副会长、中国三国演义学会副会长、中国水浒学会副会长等。主要研究领域：中国古代小说。出版《中国小说源流论》、《古代文体丛书：小说》等著作多部，发表《王阳明心学与通俗小说的崛起》等论文数十篇，曾赴国外十多所大学讲学，具有广泛的国际影响。